“非洲不是一个国家,非洲是许多个国家。正如老挝不能代表亚洲一样,刚果也不能代表非洲。”在不久前举行的非发行访华欢迎仪式上,非洲发展银行行长Donald Kaberuka在演讲中说到。
在能源领域,非洲大陆亦存在巨大差异:北非拥有丰富的油气资源,南非拥有非洲唯一的电力市场,南部撒哈拉地区严重依赖最原始的生物质能,而岛国对外的能源依赖导致价格居高不下。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缺电。
非洲有20个通电率不到人口20%的国家。2013年,非洲大陆的家庭通电率为42%。一家新企业在非洲开展业务,其接入电源的平均时长为159天,这个数据已保持数年。
在通讯等行业蓬勃兴起的非洲,能源建设仍然严重滞后。巨大的需求与市场潜力让世界各地的资金注入到非洲大陆:谷歌参与了肯尼亚的风电项目;奥巴马启动了“电力非洲计划”;世行集团提供种子资金支持北非的集中式太阳能发电厂、区域水电开发以及肯尼亚的地热电力勘探。这些可再生能源发电项目都由非洲发展银行协调和主导。
非洲发展银行是非洲最大的区域性银行,也是除了世界银行以外拥有成员国数量最多(78个)的区域发展银行。在其发布的2014年度报告中,其最大的投资领域分别为交通和能源。而其中,可再生能源领域投资是其对外宣传与国家间合作的核心项目。
正如长久以来人们辩论非洲丰富的矿产资源是宝藏还是诅咒一样,非发行走可再生能源投资路线中,也正在面对不少质疑:如何合理利用公共和私营部门涌入的巨大资金?如何从薪柴和生物质能阶段跨越到现代能源阶段?如何在严重缺电的情况下发展尚未成熟的可再生能源?
7月底,就在离开中国的几个小时前,非发行行长Donald Kaberuka与能源、环境和气候变化部总监Alex Rugamba在北京接受本刊专访,回答了上述问题。
1、能源投资:区域银行是“开门的人”
笔者:不到一个月前,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现任行长Suma Chakrabarti访问了中国,也接受了本刊专访。不同的是,他只带了一位助手;而我注意到,非发行此次访华阵容包括了行长、能源部部长、财政部部长等十一人,这是不是说明您对这次访问更加重视?
Donald Kaberuka:这是很重要的一次访问,首先是由于我们与中国日益密切的关系。此外我们带了多重任务:我们分别访问了中国人民银行、国家开发银行、亚洲开发银行、亚投行、金砖开发银行等等。
此外,我在非洲发展银行这个位置上已经任职十年,这次访华,是一次告别,也是一次总结。
笔者:您谈到的访问地点都是国家和区域性开发银行,包括亚投行和金砖开发银行,它们刚成立不久,都以中国为主导力量。我们知道,上一个区域开发银行欧洲复兴开发银行是1991年成立的。区域开发银行现在是不是进入了某种新阶段?
Donald Kaberuka:几乎所有现存的区域性银行都是五十年前成立的,这期间世界格局变化非常大。可以说,最显著的变化是柏林墙的倒塌,因此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应运而生。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和以前不同,正如我之前演讲中提到,我们有巨大的基础建设资金缺口。
笔者:关于资金缺口,非发行的报告提到非洲大陆需要至少每年600亿美元的能源投资,才能解决广泛存在的缺电问题。但是同样非发行的统计数据显示,尽管取得了巨大进步,但2013年的能源投资也仅仅为66亿美元。非发行将怎样解决这个巨大的断层?
Donald Kaberuka:我的意思并不是我们需要每年600亿美元的资金。区域性银行无需投资所有项目,我们可以发现问题,研究问题,提供一部分资金,利用这部分资金作为杠杆吸引其他通道的资金——我们是开门的人(door openers)。
笔者:您曾担任卢旺达的财政部长,对贷款等问题拥有丰富的经验。我们知道,区域性银行的利率不太一样,欧洲复兴开发银行谈到他们的贷款利率是3%左右,而我观察到美洲开发银行的贷款利率可高达8%左右,非洲开发银行是什么情况呢?
Donald Kaberuka:我们的基础设施贷款有两个窗口。第一个窗口为中等收入国家设立,利率大约是3%;另一个为低收入国家设立,利率是前二十年1.5%,后二十年2.5%,总共期限是40年,以及十年的宽限期。我们可以提供这么低的贷款利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们维持着非常好的信用评级(根据伦敦银行间综合评价系统),坏账率低于平均水平,我们发行的债券也非常吸引人。
笔者:非发行是如何吸引投资尤其是能源领域投资的?您知道,不少人担心非洲动荡的政局会不利于能源政策的稳定实施。
Alex Rugamba:我们有“软资金”(soft money),用来提高教育水平或者做好基建的前期准备,比如出资培养能源领域的人才,比如赞助地热能的前期勘探投入,这会催化后期私营开发项目的诞生。
Donald Kaberuka:我们会确保投资者可以取得理想的收益。你知道,中国的制造成本正在提高,主要由于人力成本变得更加昂贵。刚刚我和清华大学的老师交流过,她说在中国,农村和城市的平均工资差正在缩小,数以万计的工作需要外包到海外。他们可以外包到柬埔寨、缅甸等国家,但是这些地方人口很少。
因此,给这些企业留下的选择就只有印度以及非洲。我们已经看到不少中国制造业转移到了非洲。几天前在发布会上我也明确表示,非洲已经做好接手下一个制造业中心的准备。我们期待和中国一样,通过制造业的发展来刺激能源建设需求。
2、可再生能源投资是银行“名片”
笔者:非发行在见面会上提供了一份中文版的宣传册,我注意到它的封面是一个风电项目,能跟我说说非发行为什么会把一个风电项目放在最重要的宣传位置吗?
Donald Kaberuka:可再生能源是我们的重点发展对象。非洲大陆有着极其丰富的太阳能、水能、地热能等可再生能源,因此不需要依赖发展化石能源。过去科技成本很高,最近几年它的成本也降下来了,因此现在是建设清洁能源的非常好的时机。我们据此提出,非洲不需要以燃烧化石能源、污染环境的代价来实现工业化。
Alex Rugamba:可再生能源投资是非发行非常重要的工作内容。我们的长期规划——十年计划(2013-2022)宗旨之一是绿色发展,力求逐渐加大可再生能源的比例。这个封面非常好地诠释了这个行动。我们也正在肯尼亚投资建设一个巨大的风电场:图尔卡纳湖风电项目,它是去年开始动工的,现在还在建设中。
笔者:据我了解,图尔卡纳湖风电项目得到了来自世界范围的投资和关注,例如,谷歌曾在2013年注入了1200万美元的投资并承诺会扩大数额。非发行在它的启动过程扮演了什么角色?
Alex Rugamba:这是一个巨大的风电项目,装机容量达300兆瓦时,也是目前非洲最大的风电场。非发行领导整个项目的规划。其中,我们的私营投资部门领导并协调项目向其他主体的贷款。谷歌的投资是在其他投资主体降低利息的时候购买其份额进入的,这部分投资并不属于非发行,但我们也协调了这部分资金。
事实上,谷歌的投资在整个风电项目中是一个很小的数字。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谷歌,所有人都关注谷歌,这对我们来说具有巨大的公关效应。
Donald Kaberuka:谷歌非常热衷于能源投资,特别是可再生能源投资,以及“最后一公里”(Last Mile)这个概念,即在农村等边远地区将电力从当地发电站向家庭和社区延伸。在这方面我们已经有经验。谷歌正就此与我们展开对话,未来我们可以看到非发行与谷歌关于“最后一公里”送电工程的合作。
3、能源长期项目如何分散风险?
笔者:我注意到非发行有一个“Partial Risk Guarantee”(部分风险担保)的政策。我们都知道,政策的不稳定是打消能源投资积极性的原因之一,这个政策是不是可以减少投资者这方面的顾虑?
Alex Rugamba:我正想说这个政策。在图尔卡纳湖项目中,我们主要通过两种方式来进行干预,第一是通过协调项目融资,这部分由私营部门主管;第二则通过这个部分风险担保政策,由公共部门主导,这是为了减轻修建输电线路时的风险。“公共”的意思是由政府进行担保。
笔者:可以谈谈这个政策具体是怎么执行的吗?
Alex Rugamba:你知道,如果要把图尔卡纳湖的风电送出去,我们需要输电线,在这个项目中长度大约是55000千米。肯尼亚的电力公司负责修建这条输电线,由政府主导,但贷款资金来自于西班牙的公司。如果这条输电线不能按期竣工,风电不能运送出去,发电商就会遭到巨大损失。于是,肯尼亚政府启动了这个部分风险担保政策,来减少这条输电线可能产生延误完工的潜在风险,这给了投资者以信心。
部分风险担保政策覆盖的风险有很多种,这些都是由政府的公共部门负责。目前这个项目还没有启动赔付的需要,但是投资很顺利,说明政策是在起作用的。
笔者:您的意思是,如果没有风险担保政策,投资商就不愿意投资这个风电项目了?
Alex Rugamba:可能也会有,但是企业方面会有更多附加条件,例如要求更高的利息或者价格。就算在其他地区,能源投资的不稳定性也是棘手的问题。因此部分风险担保是一个运用得比较广泛的政策,世界银行也有这样的政策。
另一方面,如果苏丹爆发了战争,导致能源建设无法完成,针对这方面的风险也有相应的政策来进行担保,但是部分风险担保政策针对的主要是资金问题。
笔者:除了部分风险担保政策,非发行还为能源建设提供了哪些支持?
Donald Kaberuka:很多时候,非发行不直接投资能源基础设施尤其是电力建设本身,但通过优化当地设备或者为基建项目铺路,以吸引投资。
这一点我可以举个东非大裂谷地热能开发项目的例子。东非大裂谷有大概10000兆瓦特的发电潜力。你知道,地热能需要钻井,利用上升的蒸汽进行发电。过去我们首先要钻井,寻找合适的热能源。私营投资公司对这个过程不感兴趣,因为钻井的成本太高,收益不稳定,于是我们为肯尼亚政府提供资金来进行地热探寻。当它们确定了地点后,我们再邀请私营企业进行地热能发电。
所以,实际上这也是部分风险担保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担保地热能的供应。在这个例子里,有两种风险:一是地热能的稳定充足供应,二是后期开发者的资金回报。
4、可再生能源是解决缺电的唯一出路
笔者:早些时候,我看见一个看起来很不真实的数据:在肯尼亚,80%的人家里有手机,但是只有20%的人家里有电,这是真的吗?
Alex Rugamba:这当然有可能了。家里平时不需要电,每个地方都有充电站,你去那个地点充电就好了,有些充电站还是太阳能发电的,你用过这样的充电器吗?
笔者:还真没用太阳能给手机充电过。所以太阳能充电在肯尼亚很成熟吗?
Alex Rugamba:我不敢说是在肯尼亚,但是在非洲不少国家,利用太阳能为手机充电是一种小生意,就像开杂货店一样。你知道,一方面原因,买手机是大部分人可以负担的支配资金。相比之下,电价就贵得多了。当然,只有20%的肯尼亚人家里通电可能夸张了,数字会介于30%-40%之间,但在农村区域,通电率还是会低于20%。
造成悬殊的另一方面原因是,IT科技是目前发展最快的领域。但是除了IT,你猜下一场革命会发生在什么领域?能源。
笔者:但我注意到,在过去的几年中,能源投资是非发行的第二大投资,占16%,还没到第一大投资交通领域(32.2%)的一半。非发行报告谈到,联合国关于非洲千年计划(Millennium Project)的五大目标,包含母婴健康、减少文盲、控制传染都因缺电而难以解决。既然缺电的影响如此巨大,这样一个投资比例会不会不足以解决缺电的问题?
Alex Rugamba: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这个比例是在提高的。此外,非洲大陆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你不能说我们先解决缺电,再解决其他的农业、交通等问题,这不现实。
Donald Kaberuka:事实上,这几大投资板块并非相互排斥,它们是互相重合的。如果你投资洁净水,你也需要抽水系统,以及运行系统所需要的能源。所以单单看投资比例可能看不出真实情况。
笔者:缺电是制约非洲发展的极大障碍,60%的非洲人民用不上电,在某些农村地区这个数字甚至高达90%。我注意到,非发行声称在2010-2012年期间帮助800万非洲居民接上新的电源,非发行是怎么做到的?
Donald Kaberuka:提高供应,加强输电线,主要解决的是电源接入居民区的问题。比如在肯尼亚,我们有“最后一公里”(Last Mile)这个项目,即将电力从发电站送到家庭,从而实现了可利用(available)到可得到(accessible)的转变。
笔者:但是还是来自贵行的数据,从2005年到2013年,非洲大陆的缺电率从38%上升到了42%。我觉得这进步小了点,您觉得呢?
Donald Kaberuka:在电源建设的同时,我们需要面对的问题很多。修建一个大坝或者一个风电站,需要有良好的路况与充足的运输,需要训练足够的劳动力,需要修建其他配套的设施。在非洲,我们需要同时处理更多的问题。
此外,减少黑暗并不是唯一的目标,我们需要一个可持续的发展。在提高电力覆盖率的过程中,我们将同等精力放在了开发可再生能源、进口最先进的可再生能源技术、保护当地的生态与环境。这样在未来,当缺电不是个问题的时候,我们同时拥有了成熟的可再生能源技术,而且也没有付出污染的代价。这样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笔者:我还是觉得很担忧:根据国际能源署报告,在未来几年非洲的发电量会以4%-6%的速度稳步增长,但是由于人口增长和经济发展,非洲人口的用电会更加紧张。
Donald Kaberuka:我会说,“绿色”仍是最理想的方案。目前非洲大陆被利用的水电只占到了总量的10%,我们还有90%的水电尚未得到开发,可再生能源仍然有巨大的开发潜力,可以应对未来增长的用电需求。
5、虽亟需脱贫,但坚决不走“先发展,后治理”的路子
笔者:非发行的能源政策中写到,非洲大陆会是最后一个可以跨越高碳排放阶段,直接进入绿色能源的大陆。非洲如何可以做到这一点?您知道,就算在中国,也曾走过“先发展,后治理”的路子,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我们把经济发展作为最重要的目标。非发行是如何做到绿色发展的同时,不损害经济发展目标的呢?
Donald Kaberuka:正如我们刚刚谈到的,科技成本正在显著下降,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不费力地推广清洁能源。也许环境与经济发展在过去需要二选一,现在因为科技的发展,我们不需要面对这样的抉择。
Alex Rugamba:虽然说是“跳跃”,但实际上是个相当长的过程。非洲大陆拥有其他地区没有的资源禀赋,例如:水能、风能、地热能等,如果你去读科菲·安南(Kofi Annan)的《非洲发展专家报告》(African Progress Panel Report),就会了解到这一点。
笔者:事实上,我看见安南在这个报告中提到,如果一下子采取绿色发展的战略,这可能会损害非洲的经济发展。
Alex Rugamba:是这样的,这是一个过渡的过程。我们需要在这个过程中努力提高绿色能源的比例,非洲大陆拥有这样的潜力。我们没有必要经历高碳排放带来的种种问题。
这个报告同时也谈到非洲大陆亟需工业化,这也是关键步骤。我们需要能源,并不只是为了家里的灯可以亮,科技的进步让可再生能源可以保障生产和运输等等。
笔者:非发行的数据谈到,在非洲大陆,一个新企业接入电源的平均时长为159天,这个数据在过去几年并没有得到改善。我的问题是,能不能先走工业化路子,先解决缺电问题,再考虑是否绿色发展?
Donald Kaberuka:当我们讨论电的时候,我们在讨论什么?一方面是是否接入电网,其次是可以负担的电价。在不少地方,就算是电网建起来了,企业成本还是不足以买电。然后,就算是电网接入了、企业可以买得起了,还有一个是否成功接入的问题。好,就算这三个标准都达到了,最后还有一个可持续发展的问题。而只有可再生能源可以同时解决以上四个问题。
如果你在一个小村庄建一个小的风电,或者太阳能,这是可负担得起的,也是可以接入、可以使用,并且是可持续发展的。当然,我们也会看到更大规模的可再生能源项目,你们对这方面已经很有经验,三峡就是一个例子。
6、关于非洲的“事实”与“假象”
笔者:既然您谈到三峡,我在非发行2014年能源报告中读到非洲建设水电所需要的问题,包括对生态系统的维护和对居民的妥善安置。这看起来非常像我们建设三峡时曾经面对的问题。非发行在发展水电的时候有没有吸引一些经验,或者与三峡公司展开某种合作?
Donald Kaberuka:首先,让我们将事实(facts)与假象(fiction)区别开来。假象是,如果你修建一个大坝,将会造成一定冲击;如果你修一条高速公路,也会造成一些冲击。事实上,很多工程看起来都是在造成不少负面影响。
但是事实在于,你可以将造成的影响降至最低。如果人们因为这个项目遭受损失,你需要赔偿他们。这个例子中,我们修建大坝会充分考虑到社会影响,我们会赔偿居民,甚至是动物。第二,我们会极其重视环境问题。水是极其敏感的生态系统,大自然并不能容忍过多的干预。但是工程师们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案。
我对三峡非常熟悉,我阅读了关于三峡的几乎所有资料。我想说的是,世界上有很多很多水坝,有一些造成了负面影响,但是很多都在有效运行。但是我们没有和三峡展开合作,早在五十年代开始,我们自身就在尼罗河沿岸建立了不少水电站,它们至今没有发生过一次事故,至少我记忆中是没有的。
笔者:我还看到非发行的一则数据,说刚果和埃塞俄比亚两国的水电可以满足非洲大陆的用电需求,这是真的吗?
Donald Kaberuka:这又是事实与假象的区别。当你看数据的时候,你需要非常小心。这是用非洲极低的人均用电量来计算的——在美国,这个数据是14000千瓦时每年,某些中等收入国家可能是4000千瓦时每年,而在非洲某些地区,这个数字可以低于100千瓦时每年,所以按照这个单位来计算确实可以这样宣称。但是如果你拿美国的人均用电量来算,我们要走的路就太长了。就算是采取美国人均用电量的一半,比如7000千瓦时每年,这个可能是西班牙或者墨西哥的数据,刚果和埃塞俄比亚的水电加起来还是无法满足非洲大陆的用电需求。
7、那么,非洲准备好发展可再生能源了吗?
笔者:可再生能源具有季节性、不稳定性等缺点,非洲是不是应该同等发展化石能源以保障能源安全?
Alex Rugamba:所以我们在同时发展不同的新能源:刚果和埃塞俄比亚的水电,肯尼亚的风电,东非大裂谷的地热能,别忘了,南非还有核能。我们不能只看中国的例子,你可以看看德国的例子,它们的新能源比例很高,但是发展得很好。
笔者:但是德国可以说是欧洲电网的一部分,它可以通过与周边国家的交易平衡自身的电力系统。您知道,目前在非洲,只有南非具有电力市场,而且只有2%的电得到交易。非洲何时能展开国家间新能源输送?中部的战乱国家如刚果、苏丹等会不会担心失去能源独立的地位?
Donald Kaberuka:就算对于南非来说,他们的电力市场也发展得很不成熟。在非洲,所有国家都要先解决缺电的问题。
Alex Rugamba:我们非常鼓励区域电力市场的建立。我们在国家间建立输电系统,鼓励电力贸易。比如说埃塞俄比亚的能源资源充分,我们正在建立埃塞俄比亚向肯尼亚的输电线,然后我们又建立了肯尼亚向坦桑尼亚送电的线路。目前这些国家都非常欢迎这些工程,并没有觉得这会影响他们的能源独立问题。
笔者:非发行在2014能源报告中谈到,非洲的能源效率非常低。99%的电力资源浪费在了传输链(supply chain)上。例如一盏日光灯,使用电量的不到1%最终用到了最后的照明。可再生能源本身就面临难以储存、运输过程中容易浪费资源等难题,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Donald Kaberuka:这是用电效率的问题,但是对于非洲大陆的能源浪费问题,这个数字没有这么高,可能在40%左右。电器能源效率低的问题,在世界范围都存在,我们亟需替换掉低能效的电器,在这方面我认为欧洲的问题比非洲还更严重。
8、油气并不需要区域银行的扶持
笔者:几乎所有的区域性银行,世界银行、亚洲开发银行、欧洲复兴银行等都宣称全力开发可再生能源,只在极少数情况下投资化石能源开发,非发行也坚持这个原则,对于非洲地区来说会不会有点要求过高?
Alex Rugamba:这是一个目标,但绿色能源不是100%的能源组成部分。我们也有煤炭开发项目,以及一些火电工程,这些需要用到高碳排放的原料,例如柴油和重燃油等。我们不投资油气本身,但是投资油气运转所需要的基础设施。
Donald Kaberuka:世界上每个国家在制定经济政策的时候都会伴随着能源政策。在别的国家,可能本身拥有丰富的化石能源;但是在非洲,我们的资源禀赋是可再生能源——无论是风能、太阳能、水能还是地热能,我们需要牢记这个事实,发展可再生能源,在非洲,简直是不能更自然的一件事情。
笔者:非发行的年度能源报告没有包含任何油气的数据,我们知道北非地区等蕴含着巨大的油气资源,为何非发行的投资没有涉及这一块?因为化石能源会带来污染,而且不符合非发行的可再生能源发展战略吗?
Donald Kaberuka:不是,我们并不投资油气,主要是由于油气领域本身不缺投资,无论是勘探领域还是开采领域,都有足够的资金注入。一句话说,他们并不需要我们的钱。